【小說】說個故事，致初戀—第捌回 少女話題
乍暖還寒的春天，朋友們大多都怕冷，所以我下課後多半也不愛出去走動，就是窩在教室裡聊天。
「噢，都三月了，這世界還這麼冷，有沒有道理啊！」素璇抱怨著。
「璚璚。」我朝著如同暖爐般發熱發燙的章璚移動，靠在她軟軟的身上，吸取熱能。
瑾庭也搓著暖暖包：「真的太冷了，我早上看新聞說，這就是『溫室效應』帶來的反聖嬰現象。」
我問：「反聖嬰？那跟今年是2000年有沒有關係啊？之前要過千禧年，一堆預言說世界會毀滅，那時候好怕睡過去就真的見不到家人朋友了，看到太陽平安升起，我真的鬆了一口氣耶！」
瑾庭回答：「不知道欸，如果人類再繼續破壞地球，可能世界末日真的會來吧？」
璚璚哀號一聲：「才不用人類破壞地球，下一堂課要考歷史，日治初期的一堆建設一堆年份要背，我就先世界末日了！」
「歷史還好吧！如果沒有紙給我畫畫，那就是我的世界末日。」我說。
素璇挑眉，附在我耳邊說：「是嗎？我看妳是一天看不到林佑展，才會世界末日吧？」
腦中轟的一聲，我的臉就炸紅了。
「璇！」
「啊哈哈哈！怎麼這麼可愛啊？」
是的，女孩聊天話題可以說是龐雜而細膩，十分鐘內，從反聖嬰現象聊到林佑展，無間斷這種毫無關連的話題，是非常正常的。但或許女孩就是如此依賴社交活動的物種，交流情報便是人生最重要的事務。
一般女孩的話題，大致可分為幾種類型：
第一類當然是「美容」。
為了醜小鴨變天鵝，立定走美人計志向後，我第一步就是養皮膚，舉凡任何能和美白有關係的食物，我都多方嘗試，只要能有一點點進步，努力都不算白費，抱持著這樣寧可錯殺不可放過的信念，我家弟弟總是很疑惑，姐姐的各種怪異行徑——
「姐，妳為什麼要奶奶買檸檬回來啊？」弟弟指著家中桌上的檸檬問。
「噢噢，我嘴巴破啊！怕我得了水果吃太少的水手病，要趕快補充維生素C！」
才、才不會說是因為朋友說喝檸檬水能美白，所以水壺裡天天放一片檸檬，酸到爆炸我還是喝得跟糖水一樣。
「那為什麼要把好好的牛奶倒在浴缸裡面啊？」
「喔……沒啦，看它要過期了，可是我肚子有點痛，想說不要浪費，拿來洗澡，比較滋潤啊！」
嘖，因為隔壁斑的班花皮膚這麼白，聽說是天天用牛奶洗澡啊！
「是喔，妳肚子痛還好吧？難怪妳最近都不吃九層塔、香菜，之前姐妳都在奶奶煮麵的時候，一丟一大把的，是吃這些東西會肚子痛嗎？」
「對、對啊！不知道為什麼，最近吃這些東西胃都特別痛呢！」
嗚嗚！是因為這些蔬菜據說吃了會吸黑啊吸黑！不然我怎麼可能錯過它們！沒有香菜和九層塔的世界好無聊啊！
有沒有因為這些努力變白，可能還沒那麼容易看見成效，但當時的我，拜中藥所賜蹭蹭蹭的不斷長高，一年級下學期時，我的身高已經到達一百五十公分，終於不再是個小學生的樣子。
但曲線方面，造山運動似乎忘記現在我的身材上。
於是霍穎那個討厭鬼，只要吵架吵輸我，時不時就刺我兩句：「鄭豫伶，我奉勸妳一句話，脾氣那麼壞，沒臉蛋、沒胸、沒腰、沒屁股……小心沒人要！」
「拜託，我只是發育期比較晚，遲早有一天也會像女生的好嗎？」
「是這樣嗎？我最近開始會算命了，看妳的命格……」
我一愣：「怎樣？」
「唉，要一輩子當平埔族的太平公主了！」
「你欠揍嗎？」
「好好好，不說妳，但妳那些朋友也是，像章璚…….」
說到朋友反而讓我更怒了：「她怎樣關你什麼事情啦！」
「伶，不用，我自己來！」章璚突然出現。
霍穎一見璚璚的拳頭，驚呼：「啊！女俠饒命啊！」
哼，跑得比誰都快。
第二類話題則是「偶像、節目」。
在那個韓流尚未來襲的時代，我家辛小柚是個超級日本偶像迷，她特別喜歡當時主持《校園瘋神榜》的日本團體V6，舉凡海報、專輯、DVD和書局販賣的盜版印刷六孔本內頁，只要上面有「森田剛」這個人的臉，她都一律買單，每每電視上播送V6的MTV，還會特地打電話給我，要我和她同步欣賞，或者是參與《瘋神榜》中的各種綜藝討論，還沾沾自喜地自封「森田柚子」，瘋狂程度非常人所能及。
我甚至懷疑，其實她沒那麼喜歡當時初戀的對象，因為她的真愛森田剛，遠在日本。
也是因為辛小柚，我開始接觸除了漫畫以外的日本文化，日劇、流行音樂，都變成了我們交換日記裡不可或缺的環節，因為想變漂亮的原因，我也特別留意日本女孩們的打扮，意外發現日本女孩真是極端，不是黑到如炭、打扮花俏搶眼的澀谷109辣妹，就是白皙如雪、沉靜溫柔的大和撫子。
我相信林佑展這種乖乖牌，肯定喜歡大和撫子類型的女生，於是更加留意髮型的順滑、皮膚的清潔，因為大和撫子的五官不用特別漂亮，但要清爽乾淨，標準長髮礙於學校髮禁不能留，但她們的頭髮一定是又直又黑，而且身上都自帶香氣！
天知道當時我磨了多久，才讓奶奶買一罐據說是櫻花香的洗髮乳，不然我以前只用老人洗的566。
扯遠了，回到話題類型，女孩第三類話題當然是「感情」。
當年港哥恨透我天天花上至少一小時講電話，電話費大增不說，還佔用他的電話線，讓全世界都打不進家裡來。
我也不曉得為什麼會有這麼多話能說，每每和素璇一煲起電話粥，耳朵不聊到發燙都很奇怪。也不知道素璇到底哪來的耐心，聽我這個情竇初開的小花痴分享新發現，甚至還會主動替我觀察林佑展的一舉一動，偶爾替我補充最新消息。
但我們也不是只講情情愛愛，偶爾還會談到一些人生規畫。
「素璇，妳有想過以後要做什麼嗎？」我問。
「我嗎？我現在還沒思考這些欸，覺得一切都還太遙遠了。」
「真的喔！我看日本漫畫家很多十五六歲就出道了，我如果不努力，高中以後一定沒辦法出漫畫的。」
電話另一端的素璇嘆了一口氣：「實在很羨慕妳目標這麼明確。」
「不過我也還沒想好以後要畫什麼類型的漫畫，這樣也算是想一半吧！」
「伶，妳沒想過要把暗戀林佑展的事情，畫成漫畫嗎？」
「畫成漫畫？」
「對啊！以後妳跟林佑展結婚，這部漫畫會變成傳說欸！」
「哈哈哈哈！結婚咧！他現在這麼討厭我，我只求進步到讓他不那麼討厭，其他的不敢奢望啦！」
「心想事成，搞不好妳畫著畫著，他就會被妳的念力感動了，最後也喜歡妳。」
素璇的建議像催眠指令一般，聽進心裡就很難在除去，於是我在掙扎一個多禮拜後，買了一本空白筆記本，開始一筆一筆的繪畫著我小小的單戀。
期許著有一天，或許能如她所說的，感動到林佑展，讓林佑展也喜歡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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